身体像是滑入了一滩沼泽,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他向下。尽管实际上只有几秒的时间,洛奇却觉得像是过了几万年,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沦,全身上下仿佛撕裂开了似的剧痛无比,就好像有无数利刃把他的身体切割成了亿万块然后又重新组合拼接起来。如果不是洛奇精神力足够强大,或许早已经昏倒了。
终于,“嗒”地一声轻响,他的脚踏上了坚硬的地面,他的脚下似乎是一个由某种特殊石材打造的平台,这一定是那个传送魔法的终点,洛奇蹲下来抚摸着地面,终于发现了细不可查的魔纹。果然,脚下有一个巨大的隐形魔法阵,自己从书本上被吸进来,就是因为书本上衡定的传送魔法连通了这个魔法阵。
洛奇四下打量了一下,但周围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类自然是一无所获。但是在这片寂静的黑暗中,洛奇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低沉地呼吸。
洛奇从法袍的跨带包囊里摸出一个更小的布袋,里面装着魔焰粉,炼金术士们常常将之用作加热剂,不过此刻被洛奇用以照明。
他抓起一把魔焰粉挥洒出去的同时另一只手飞快地用火柴引燃了它们。
白色的火光从四面八方亮起,驱散了这里的黑暗,魔焰粉的燃烧时间非常长,足够让洛奇看清一切。
他正站在一个祭坛似的建筑的顶端,周围是整齐的阶梯,远处和顶端依稀可见石壁,看来是在地下。在祭坛四周,立着十二根高大的灰色石柱,支撑起了整个洞穴。而台阶下,更加空旷的地方,趴着一只正在沉睡的怪物……
它有着人一样的躯干,却比人大得多,足足有十几米长。它通体漆黑,粗糙的皮肤上纹着紫色的魔法花纹,灰黑色的发间伸出一对长长的银色尖角。在它的背上,还有一对巨大的如同蝙蝠一样的黑色膜翼,它尖锐的尾巴正在它身后微微颤动。同时,洛奇清楚地看到了它头上的七只眼睛。
七目恶魔巴芬迪尔!
洛奇咽了口唾沫,巴芬迪尔是恶魔中的一种,也是所有恶魔中最丑陋最凶狠的一种。一般来说,恶魔是种美丽的生物,但巴芬迪尔却不同,它是强悍与残暴的代名词。
可是……这种东西应该早已经灭绝了啊……
确定这只恶魔的身上没有传说中的雷霆锁链,显然这是只自由的恶魔。换句话说,这家伙没有任何契约或者封印的约束……只要能离开这里,以巴芬迪尔的力量,它就可以在人类的世界里肆意妄为,在现在这个时代,能和巴芬迪尔抗衡的人类越来越少了。
怎么办!?很明显它可能是数万年前的遗种,不知被谁抓来关在了这里。这个家伙被关了数万年,醒来后看见了作为当初捕捉它的元凶的人类……会做什么呢?
答案显而易见……所以洛奇此刻是多么希望它永远不要醒来。
或许是因为洛奇并没有信仰的缘故,他的祈祷落空了。七目恶魔巴芬迪尔睁开了七只眼睛中的一只,目光向祭坛顶端的平台望来。
巴芬迪尔的睁开的那只眼睛中充满了惊讶与疑惑,它开口道:“伊卡旺达罗迦西索……人类!?”
洛奇研究过各种各样的语言,恶魔语也在其中之一,因此对它所说的名为古布括多语基本能够明白,它说的是:“我的魔神呐,如此弱小的,这也是人类!?”
常人见此状况肯定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了,但洛奇却没有。
他本来有的一丝本能的惶恐反而已经消失了,洛奇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起这只巴芬迪尔来。
这只恶魔似乎有点怪……真正的巴芬迪尔可不会讲什么开场白,它会直接扑上来撕碎自己。作为恶魔中的异类,巴芬迪尔拥有着强大的战力的同时也充满进攻性,但同时,它却不像其他恶魔那样具备智慧。再说明白点……巴芬迪尔根本不会说话。
洛奇试着向前迈了一步,巴芬迪尔仍然没有要进攻的意思,而是作出一副傲慢的样子说:“你胆子可真不小,竟敢闯入我的领地。”
洛奇没有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又向前走了几步,巴芬迪尔看了不住地发笑:“哈哈,我说,现在的人类都这么胆小么?放心好了,我暂时不吃你!”
“呼……”洛奇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真的放下心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法袍拾级而下走到了巴芬迪尔面前,突然眉头微皱扬起一脚重重地踹在巴芬迪尔的脸上。
巴芬迪尔怒号起来,它愤怒地咆哮:“人类!你找死!?”
洛奇冷冷地一笑,湛蓝色的眼眸里闪动着讥诮的光芒,然后他做了一件更加大胆的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柄秘银匕首沾了点魔焰粉,然后又把这些正在熊熊燃烧的粉末洒在了巴芬迪尔银色的角上。
滋……
令人愕然的一幕发生了,大恶魔巴芬迪尔的一只角竟然被这些许魔焰粉给轻松熔掉了。
洛奇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跟巴芬迪尔对视,慢慢地用古布括多语道:“强大如巴芬迪尔这样的大恶魔对魔焰粉这种低等炼金制品是完全免疫的,即便是尸体,我也是无法伤害到的。你这么脆弱只有一个解释……你是假的。让我猜猜,你是哪种使魔?敢变成大恶魔的样子演技却如此拙劣,估计是使魔中最愚蠢的吐鲁?”
“你才是吐鲁,你全家都是吐鲁!”变成巴芬迪尔的恶魔顿时暴怒,仿佛受到了最严重的侮辱:“我要杀了你!”
“虽然不是巴芬迪尔,但也确实是恶魔……数万年的囚禁,你没被饿死就是奇迹了,你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其实你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洛奇挽起长袍的下摆,揶进腰带,一手扳住它的角然后爬到了它的头上。
“你要干什么!?”恶魔的语气开始不那么有底气了。
洛奇用秘银匕首在它的头上比划了一下,说:“我听说恶魔的变形术只要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就会失效。我这么扎下去,你说会不会有效?”
恶魔看到秘银匕首,气焰全消,它惊恐地叫着:“卑鄙的人类!你不能……”
“不好意思,我能!”
说着,洛奇就要将匕首扎下去。
“大人饶命啊!”恶魔慌了,哭叫着求饶,眼泪从那一只眼睛中涌出来:“我不想死,求您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和人类作对了!”
洛奇停下手,诧异的道:“我听说恶魔都是有尊严的,尤其是血统纯正的恶魔。”
变化成巴芬迪尔的恶魔犹豫了一下,还是屈服了,委屈的道:“大人,我就要饿死了,求您赏赐一点食物给我,我愿意效忠于您。恶魔的尊严,怎么能比得上大人您的荣光啊!”
“油嘴滑舌!”洛奇笑了,其实他也正有收服这只恶魔的念头,他的魔弦药剂还需要恶魔的血液,他有点记不清配方里要求的血液是活体抽出还是尸体抽出了,而这些在魔法药剂学上却是很讲究的,要是就这么杀死它就太莽撞了,应该等到再研究过了配方再决定要不要弄死它。
于是,洛奇便道:“那好,你是要先吃点东西呢,还是先与我签订魔法契约?”
“当然要先吃了,我已经没有力气解除变形术当然也就无法与您签订契约了啊……”
“撒谎!”洛奇握住匕首刺了下去,噗地一声,深红色的血液飞溅出来,洛奇随手掏出一个炼金瓶收集了一点。
这只恶魔有点不太老实,实在不行只好活体取一点等到杀死之后再取一点了。
恶魔受伤,痛苦地惨叫起来,巴芬迪尔的形象消失了,它委顿再地上露出了原形。
她看上去只是个年龄不大的少女,有着一头流苏般的红色长发,像是流动着的火焰一样引人注目。同样红色的眼瞳被半掩在纤长的睫毛下,她全身**,曼妙的身材毫无遮拦,此刻正无力地趴在地上喘息。血液从她的额头边角滴落,洛奇注意到了她发间的那个浅浅的伤口,如果洛奇力气再大几分,匕首就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洛奇来到她的面前,俯身冷冷地打量着他,眉毛一挑,讥讽地说:“嗬!原来是只小恶魔!从这个发色来看,大概是塞索斯氏族那一类的吧?”
“大人饶命啊……”她匍匐在地上,慢慢伸出手揪住洛奇的衣角,她的声音一改之前的浑厚低沉,变得清脆甜腻,听上去让人同情和不忍。
不过洛奇可不是一个有妇人之仁的蠢货,他深知恶魔的习性。
“恶魔果然爱撒谎,你这样一只小恶魔有什么用?不如制作成标本。”洛奇声色俱厉地说。
小恶魔看出洛奇不好骗,只好眼泪汪汪地回答道:“大人,我是血统纯正的恶魔啊……只要食物重组,总有一天我可以成长为高等恶魔的。”
洛奇其实也没有要杀她的意思,这只小恶魔等阶再低也是一只真正的恶魔,而且很可能是本位面的最后一只,如此珍贵的具有研究价值的宠物他可不会放弃。但洛奇还无法使用任何契约魔法,必须由小恶魔主动签订,因此不得不恐吓她。
他蹲下来,温和地抚摸着她的头,问:“好吧,那就给你一次机会,也是你最后一次机会……那么你现在是要先吃点什么呢还是要先签订契约?”
小恶魔俏皮地皱了皱她的小鼻子,心中苦苦挣扎,她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奈何不了这个年纪不大的人类,软硬兼施对方却毫不让步……狡猾而又心狠手辣,与自己相比这个蓝头发的家伙才更像是恶魔!自己可是血统纯正的恶魔贵族啊,难道真要和他签订契约成为他的仆人!?
在恶魔的历史中,这样屈辱的事情还从未发生过呢。
自己被关了多久了?一万年?两万年?还是五万年?所有能吃的都吃光了,最后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一百五十年前了。如果不答应这个人类,就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了……
洛奇看出了她心中的纠结念头,他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捧起她的脸庞,轻轻地耳语道:“不要心存幻想了,你应该清楚,人类比你们恶魔阴狠邪恶得多,我有不下一百种让你痛不欲生的方法。”
这句话奏效了,小恶魔垂下眼睑,似乎屈服了,她小声地说:“大、大人,我愿意签订契约,请您动手吧!”
她心中还有最后一点点挣扎,希望这个人类的契约中能有一点点漏洞,如果是她自己主动签订,就只能完成那个最糟糕的灵魂契约。
如果签订了灵魂契约,就真的彻底失去了自由,不得对主人有任何伤害,完全遵从命令,即使主人死去,也无法抹除灵魂深处的烙印,连带着她也会死亡。
洛奇抚过她的脸庞,手指掠过的肌肤泛着微微的红色,洛奇的手指滑到她的头顶,按在她的伤口上轻轻敲击,把小恶魔痛得呲牙咧嘴。洛奇露出了一个明快柔和的微笑,说:“我的契约,需要大量鲜血,看来应该把这个口子再扩大一些,要是失败了,就怪你命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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